23怀念(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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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催人泪下的就是准备将开琼遗体放入棺材的时候。来魁拼死抱住开琼,不许别人把开琼从他怀里抬走,他在开琼冰冷的脸上嘴上用力地亲。这时候开琼的脸色不是全白,还是很漂亮的样子。左开顺和好几个男人把来魁按倒在地上,才安排送葬的人将开琼入殓。来魁的手在最后永远分离开琼的时候抓到了开琼几缕头发。同时有好几个妇女也拉住着凤伢子。开琼的小爹把来魁给开琼摘的那两串莲蓬放在棺材里。天亮以后,来魁要最后看开琼一眼,没人同意。他一拳把棺材捶开一条裂缝,他从裂缝里还是没能看到开琼最后一眼。早饭以后人们怕来魁闹事,准备将棺材抬去埋葬。

于是妇女们控制凤伢子,来魁由几个大力气的男人控制。萍儿妈把开琼日用品和衣服准备收到坟上烧掉。来魁要跟开琼把日用品和衣服鞋子全部留下。凤伢子也不许烧开琼的好衣服,她说留着她以后拿去穿。萍儿的妈也只好象征性的收了几件内衣和比较差的布衣服。开琼结婚时穿的衣服鞋子都没拿去烧。棺材要抬走时,来魁只要求看着棺材走,人们怕他再胡闹以后不吉利,不许他跟着棺材走。六个男人架着来魁,有一人说来魁再闹就把他用绳子绑在他门口的杉树上。来魁只能喊着哭道:“我的开琼呀,是他们不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呀,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你从我的屋里抬走呀。这么时候是我出门做事的时候,我每天出门你都是坐在轮椅上目送我。我每天收工回来,我在门口看见你好高兴呀,如果看不到你我就要着急地找你的。今后我出门做事回来,再也看不到你,再怎么着急也都找不到你了。今后到哪里再也看不到我坐轮椅的妻子咧。左开琼呀,我的姊妹呀,我年轻的姊妹呀,你为了我,你的人生不值得呢……”有妇女在来魁身边劝他,为他擦眼泪。他没有手揩眼泪,他的两只胳膊都被几个男人拽着。他的手里还紧握着那几缕开琼的黑头发。

棺材已经抬走,人在哭泣,听到来魁的哭声更想哭。嫂子秀儿萍儿也哭得厉害。不过这时的哭声已经被燃放的鞭声压住。来魁还是昨天早晨吃了饭的。他不想吃饭,连腿上的泥巴也不让别人洗。他这时哭的气力已经不大了,眼泪早已流干。

旁边有一中年人看了手表说:“三点一刻。”

天珍起身到车站看有没有沙市过来的客车。有一辆准备开往沙市的车,她真想上去。她走向一处有阴凉的屋角,她用手掌挡着太阳光。她做了一个眼睛怕光的动作,看到她的眼角有了皱纹。路过小卖部,她问老人:“请问一声,每天有几趟沙市过来的车?”

老人回答说:“有很多的。”

天珍想,来魁既然回信答应来玩,他今天就没有理由不来的!她想到江边看看,离开这里一会更有希望见到来魁的。她买了一个最小的西瓜走到江边吃,这样就可以挨到晚上只吃一顿饭了。刚上市的西瓜很贵,比吃一顿饭也便宜不了多少。可怜的天珍由于对来魁相见心切,她把日子早记了一天,她以为今天是17号,其实今天是16号。她把日子弄错了并不知道,她盯着客车痴痴等待。

在昨晚来魁家门口一大桌人吃饭的时候,凤伢子赶来了,这将又是一阵催人泪下的哭声。只听凤伢子边哭边喊道:“我的姊妹呀,昨天这个时候,我们都在你门口一起吃饭的啦,你怎么今天就成了这么个样子的呀。我的哥赶到我那里没说你有事要我回来,我就想到不是好事呢。昨天晚上你要和我到我们的妈那边去睡,我都没想到你的意思咧。我今天早晨走的时候你老在公路上望着我们,我都还没想到你是准备走这一步的咧。我的姊妹呀,我的同胞姊妹呀,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的呀。我大该把小姑娘留在你这里,你就不会走这条路咧。我每次回娘家,我都是最先看到我的姊妹,我以后再回来再到哪里看我的姊妹呀。我和你长这么大从来都没争没吵,你怎么狠心离开我的。我这次不回来,我的姊妹兴许还不得走这条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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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开顺比来魁年龄大两岁,他们在读书时就很要好,他出门当兵时跟来魁有过书信来往。他与胡来魁早就结下了三竹篙深的友谊了,今天看到来魁的场景,他在门口大声说道:“我们马上组织两辆手扶拖拉机,一队一辆二队一辆拖满乡亲们到公社闹去,出了问题找我一人。”

他这话一出,好多群众赞成。于是一队的队长回去组织车和人。二队的左队长在和开琼的伯伯商量怎么处理这事,他想到反正是要到街上买棺材,他也同意队里开两拖拉机带上两车人去找政府要求妥善处理这件事情。小双的死左队长也是有过错的,他如果早与公社干部办妥小双今后的生活问题,也许小双不会这么走的。好在他分单干以后与小双的小爹说过这样的话:“今后就是上面不负担小双,到年底我们队里都还是要照顾的。”

开琼的伯伯商量来魁的妈,亲戚怎么去给信。妈去问来魁,来魁说只通知三个姐姐和主要亲戚,其他的亲戚不给信。秀儿的哥哥到江南接凤伢子去了。

很快两车人开到了公社政府大院,干部们也很重视这件事。暂时到财政拿来一千块钱,要他们把丧事办了再说。

天黑以后屋里屋外都是一二队的乡亲。队长安排了明天送葬的八个人,要他们早点回去睡,明天赶早过来。一位唱丧歌的老头,在门口打鼓唱歌。因为人太多,一队的队长要求一队那边人回去早睡,明天凌晨一点钟就过来。

来魁一直是跪着抱起开琼的头,跟开琼出车祸那天一样抱着。他一双赤脚满腿还有干枯的泥巴,夜蚊子咬他,他也不想去打。他的腿子不知麻过多少次,他都不知道。看开琼的脸上有蚊子时,他跟她用手去摸。有人又用火纸盖在开琼的脸上,来魁马上就把火纸拿开。他要时时看着开琼。凤伢子在他的身边一直抓着妹妹的手。她以前连死人都不敢看,现在抓着妹妹的手,她一点都不怕。她悔自己要是早跟来魁怀个孩子现在给小妹,她的小妹也就不会走这条路了。两个妈一直在开琼的脚边。来魁的三个姐姐用扇子给来魁他们煽风,萍儿秀儿有时候换换来魁的姐姐煽风。来魁一直这样抱着开琼,只有两次上厕所才离开一会儿。

今天对所有的人来说,都像是做梦一样。要真是一场梦该多好!

公家的油布在门口简单搭个棚,吃饭的桌子就在棚下。好多乡亲们只是在来魁家帮忙,回家吃饭。看到这凄惨的样子妇女们没一个人好意思大口吃饭,有几个男人吃饭也没一个人喝酒。

来魁总是在内心骂自己,开琼其实这两天就有了异样的举动,是他没细心留意的。如果这两天与开琼吵架了,他肯定是要特别注意。他们一直是那么好,所以他就没在意开琼细微的异常。他忘了天珍对他讲的一句话,天珍有一姐妹叫张天琴与男朋友玩得开开心心的,第二天吊死在山外。他也知道天珍的老罗以前的妻子也是在不争不吵中吊死的。他后悔自己太大意,没注意开琼的细微变化。他真想把这不幸告诉天珍,以免天珍明天到宜昌来。

乡亲们没怎么闹,到街上买了口棺材,然后买了烟酒和菜等用品就回转。去的人都要买鞭,有的出门没带钱,队长决定按照户头用公家的钱买了,就是忘了买一个花圈。因为那时的农村还不兴买花圈,对青年人的去世就更不会想到花圈。

来魁的姐姐他们来了,又是一阵哭喊声。来魁的二姐好会哭述,小孩听了也流泪。看来哭死人还是一门艺术,一门有旋律的有悲情的语言艺术。来魁一直抱着开琼的头,哭哭停停。队里拖拉机把棺材拖回来时来魁又大声哭起来。有人建议早把开琼的遗体放在棺材里,来魁不同意。萍儿的父亲用袋子装上尿素放在开琼的肚子上,这是给死者肚子降温防止腐烂。有人要用火纸盖住开琼的脸相,来魁也不让。他要看着开琼的脸相哭诉。

来魁问开琼的衣服是谁穿的,萍儿的妈说肯定是开琼事先自己梳好头,穿上一套新衣服。来魁哭着对开琼说:“我的姊妹,你在穿这新身衣服时,你是怎么想的?开琼呀,你来答我的话呀!我残疾的姊妹呀,是我把你害残疾的,是我把你害死的呢。”

天珍坐到离大门最近的候车室长椅上,她的目光盯着外面。她又渴又饿,她想等来魁来了一同去餐馆吃饭。有一个高个子走来,她一阵惊喜,她以为是来魁。现在她也想不起来魁现实的脸相,只有见了才能认识。那男人径直对她走来,说:“请问一下,现在什么时间?”

天珍看出这人不是来魁,她说:“我没表,你看大厅的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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