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该死的ABC的怪物们 二（1 / 2）
但是安灼拉反过来抓住了他。
“屡教不改，告诉你们了，不要叫我‘老大’——没有一点儿革命的严谨！”安灼拉抬起头看着莱格尔:“你呢，事情办的怎么样？柯林斯酒馆儿的工人们准备得怎么样？”
“完美，老大！”莱格尔张牙舞爪，两眼冒光，特意将“老大”这个词咬得非常重，安灼拉刚要对他发怒，他就走过去，一拳拍在安灼拉的地图上，不等“老大”开口斥责就连珠炮似的汇报起来:“公白飞在那儿压阵您还不放心么？大家都意气风发，摩拳擦掌，就等那一天的到来了。巴黎城都在暗流涌动了，看吧，□□的法兰西要完了，咱们就要起事了，多好啊，工人们都睡不着觉，学生们也是，咱们只等街垒筑起的那一天啦，话说回来，拉马克将军怎么还没死呢——哦，抱歉，说跑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莱格尔嬉皮笑脸。
“你就那么盼着死——盼着拉马克的，和咱们自己的——死么？”安灼拉身后僵着的格朗泰尔像是解冻了，喝了一口苦艾酒，隔着坐着的安灼拉朝莱格尔瞪眼:“要我说，我放不下，我放不下我的美酒，我放不下我那些漂亮姑娘们，哦，瞧，我尤其放不下我的信仰。”他居高临下，满含怜惜，情深义重地瞧着安灼拉。
安灼拉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拍格朗泰尔的肩膀:“放心吧，我们死我们的，你继续做个蚂蟥吸附在海德堡的酒桶上好了。”
他说着，拿着地图往咖啡馆儿外面走。
莱格尔送完了那兜子子弹模子，回到缪尚咖啡馆儿时，已经很晚了。
咖啡馆儿的后厅——伟大的“革命策划室”里空荡荡的，大家都被安灼拉指派出去联络工友和大学生什么的了，只有几盏恍惚的烛灯孤独地点着，一个女仆卧在窗边的桌子上睡着，打着鼾。莱格尔看见，安灼拉坐在屋角一张桌前，一丝不苟地研究一幅巴黎城市平面地图，拿着一只铅笔在上面划来划去。
“老大，努，她不要。”莱格尔把那只钥匙扔到安灼拉面前。
“不要么？那她住哪儿呢？”安灼拉似乎并不感到奇怪，头也不抬，也没有搭理那只钥匙。
“她去伽弗洛什那儿了，大象肚子里，她说那儿没有穿堂风，没有穿堂风的豪宅，她乐坏了。你知道，伽弗洛什家那两个小孩儿也住那儿，瞧吧，那孩子十岁就做了爹了。”莱格尔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打了个哈欠，叹了口气:“多么美妙的巴黎，哈，多么公平正义的世界。”
“哦！安灼拉！”格朗泰尔长号一声:“您还生我的气！至于么！”
“是的！我还生你的气！”安灼拉“嗖”的转过身，从旁边桌上顺手抄起一把剑，直逼在摇摇晃晃的格朗泰尔的摇摇晃晃的脖子前面。他瞪着那美丽的神采奕奕的眼睛，洁白的皮肤总是因为革命的激情微微发红，他眼中发出一种干净而皎洁的愤怒，愤怒里却掺着些别的东西，像是一点儿坚毅的柔情，酸楚又微甜的嘲弄:“我叫你去梅恩便门！叫你去达利什弗的酒馆儿去联络那里的同志！你呢！你干什么去了？好嘛！跟他们打起骨牌来了！你用骨牌搭起街垒么？格朗泰尔陛下！你用白兰地喷死国民自卫队么？公民！”他朝格朗泰尔喊起来，他真生气了。他的领结因为燥热被他自己扯乱，洁白的衬衫敞开了一截，露出一块儿因为气喘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嗯，那个，”格朗泰尔笑了一下，眼睛往下朝自己脖子前面银光闪闪的剑锋瞟了一眼，他觉得幸福极了，嘴巴抿了一下，双手往后躲似的摆了摆，很欠揍地咕噜了一句:“打骨牌也是联系同志嘛。”
“哦，上帝。你们不能这样相爱相杀。这东西还是留着挑死一个暴君算了。”莱格尔走过来，手试探地搭上安灼拉手里的剑柄，把它小心地夺下来，唏嘘着说:“你俩别再这么对视了。小两口儿吵架似的。”
“格朗泰尔，你——唉！”安灼拉的手沉沉地撂下来，转过身去，背对着格朗泰尔。他的心像是也撂下去了。生气，吵架，用一把剑挑死格朗泰尔都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安灼拉这样苍凉，无奈，沉重地回过身，这坏了。格朗泰尔急了，他一把抓住安灼拉，他的喉结动了动，安灼拉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凝重，复杂。两个人僵持了一阵，这样的僵持是可怕的，僵持使许多东西暴露。格朗泰尔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才说:“好了，安灼拉，我再去一趟。”他说着抓起外衣就要下楼去。
“随她去吧。她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安灼拉从地图上抬起头，那双眼睛在暗淡的烛火下更显得熠熠，他夹着铅笔放在耳后，搔了搔金色的卷发，嘴角忽然出现一个欣慰而调侃的笑容:“总之，马吕斯那个家伙可配不上她。”
“哦，哦，哦。”忽然从安灼拉对面，黑洞洞的角落里，一张桌子给“砰”地拱翻，一个男人扑腾着钻出来，手里拿着个碧绿的酒瓶子，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安灼拉也开始探讨女人了？”
“败类！格朗泰尔！你吓了我一跳！”莱格尔瞅着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的醉醺醺的格朗泰尔，调笑起来:“不得了，大R,现在你开始吃一个姑娘家的醋了么？上帝啊，艾潘妮的爱情真是扑朔迷离呢。”
“我没工夫同你们闲扯。”安灼拉回到地图上，重新撂下脸，严肃起来。格朗泰尔跌跌撞撞蹭到安灼拉身后，举着酒瓶子晃了晃，两眼热烈地盯着他的“信仰”，像是要说什么，安灼拉头也不回，伸出手严厉地摆了摆，示意格朗泰尔禁声。格朗泰尔刚要开口，只好把扑到嘴边儿的话咽了回去，整个儿人僵在那里，脸上好不委屈。
“怎么？格朗泰尔，你又招惹咱们老大了么？”莱格尔点起他的宝贝烟斗，别有用意地瞅着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