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英雄血 十 ——警探与流浪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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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抽抽搭搭的,真讨厌。

他走开了。

这时候,清晨的冷风夹着雨后的湿气一阵阵吹进这“停尸间”里,趴在桌上的男孩儿在睡眠中不禁缩了缩身子。沙威看到,他穿的这样少,又破烂,他那小小的(他好像才发现,伽弗洛什的肩膀这样小,天哪。小得如果他去握,一定会握不住。小得简直像一颗豌豆)肩头都磨破了,袖子掉了一截儿,裤子上到处是窟窿。他看到,男孩子在哆嗦。他感到自己浑身发烫,身上的制服这样宽大,厚重,简直要把他压死了。

“好大的停尸房。”他想。

“但是,都是杰出,美丽的灵魂,大概。”他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巴阿雷,诗人普鲁维尔和艾潘尼的尸体,心里冒出这样一句奇怪的庄严的话。

在放艾潘尼尸体的桌子旁,冉阿让坐在那儿。握着死人的手。一个孩子坐在椅子上,趴在桌面上睡着,他的肮脏的小脸儿伏在艾潘尼的脚边,隐隐的有泪痕——这是伽弗洛什。

沙威在伽弗洛什一旁站下,俯视着他。

这孩子。

夜的黑色一层一层地淡下去,青白的光芒甘冽,锋利,透过薄薄的云雾,天要亮了,巴黎城静窃无声。在麻厂街的街垒上,安灼拉醒着,雨水和鲜血润透了他金黄的发丝,他的双眼,凛凛的坚毅,掺着一点儿染染的,醺然的洒脱和浪漫。

空气氤氲,含着一股泥土和青草的香气,他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去拼命地嗅,这样亲切,美好,生机,快乐,阵痛着的大地,他想,多好的土地,多好的清晨,就和他生命中经过的所有的清晨一样,沉静,温暖,孕着光,热,希望和力。他看着横七竖八睡在地上的青年和战士们,他们的脸这样平静,有一种婴儿似的稚嫩和酣甜。他感到心痛和欣慰混在一处,热热的,痒痒的,洋溢在胸中。

这时候,沙威走出来,站在街心,面对着安灼拉。革命领袖与警探。历史称前者为“英雄,启蒙者和奠基人”,称后者“鹰犬”。

但沙威毕竟是令英雄也肃然的“鹰犬”。

他站在那儿,没有说话。

他想,

这坏家伙,兔崽子。

他想,嘴边有一个笑。

他很早就认识这个滑头,鬼精灵,小乞丐头儿,好几次在圣米歇尔广场上抓住他干坏事儿,非法流浪,砸玻璃,偷东西,总之永远在捣蛋。他一向对他头疼。

站在,他看着他,觉得他这样小。(他想,那只是视角造成的错觉,俯视的缘故。)他听着他呼吸,那是小孩子的呼吸,很轻,夹着稚嫩柔软的童声,有时他会气鼓鼓地“哼”一声,脸在桌面上蹭蹭,像是不太舒服,或是一边的脸蛋儿铬麻木了,换换姿势,接着又睡,他还常常在睡眠中抽噎两声,那是因为姐姐死了,哭的。小孩子总是这样,沙威没有养小孩儿的经验,但是他也知道,小孩子要是睡觉之前哭了,那么多半,他们睡着了也会抽抽搭搭。

安灼拉看着他,说:“您怎么还不走?警探先生?”

沙威皱了皱眉,努努嘴,轻轻耸耸肩,(坚定的警探先生鲜有这样表示犹疑不安和不确定性的动作。)他说:“大概……我等着受审,或者给你们收尸什么的……”

“就像他(冉阿让)说的,,您受过审了。”安灼拉淡然笑笑,经过沙威,往前面走了,但是没有多远,他又回过头来,凝眉笑着,在推测,思考什么似的:“”安灼拉对沙威说:“Toe,我和您,咱们俩才是同一种人。”

沙威站在那儿,看着走远的安灼拉,他的脸上先是讶异,继而这种讶异沉下去,一个含苦的,滞涩的微笑渐渐浮现。

他叹了口气,回到酒馆儿的大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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