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让叔发脾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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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阿让不说话,他走到他的房间里,打开了门,走进去,把门关上。

他从来不知道,也许除了让别人幸福,让自己幸福也是那一对银烛台的意义。

她要走么?去美洲?我将再也见不到她……她不会再特意和我告别……那么,走吧,这不错,这是对的。我总是害她受到伤害,我什么也不能为她做到……况且我这样的老头子了……我在想什么呢?老天爷!

这耳环,她不愿意再要,这是可以理解的。她一定生我的气,我没有去吻她,我去救柯赛特了。在她和女儿之间,同样是危及生命的时刻,我选了女儿,抛弃了她。她一定不会原谅我。这样的我有什么值得原谅的呢?

是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切都是我无耻的痴心妄想,和她的年幼无知。仅此而已,仅此而已。现在都结束了,都结束了。她去了美洲。这很好,这很好。她会很幸福,谁也没法欺负她,她是快乐的小豹子。我呢,做什么市长,我不去,我没力气,我只有躺在床上去,等着孤孤单单地老死。

他怀着这样又自责又自怜——无限的凄凉和悲惨慢慢地回到戈尔博老屋。

冉阿让独自走在初冬的普吕梅街,怎么走到这里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步伐沉重,仅仅两个钟头的时间——从艾潘尼对他说她要跟着父母到美洲去到现在,他觉得他在这两个钟头里从看上去五十岁不到变成看上去像八十岁。

他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全世界都变成苍白。所有的美丽,色彩,幸福在转瞬间全消失了。他在从前他们家的花园门口坐着。

门是锁着的,那天离开的时候,他和艾潘尼一起锁上的。他看见那条铁链,就想到柯赛特结婚的那天早上,艾潘尼为自己打扮,还给自己做了一条假的绷带,他们在花园里奔跑,追逐,后来,他们一起躺在一团盛开的杜鹃花里,他伏在她身上望着她,那样动情。她闭着眼睛要他吻她,他就吓跑了,匆匆忙忙往后退,正撞掉了那条挂着的铁链。他伸手去摸那冷冰冰的铁链,仿佛看见艾潘尼洁白,纤细,但是布着许多细小的红口子的手。

他的心疼。

他从门口往后退,往后退,又退到普吕梅这条小街的深处,回过头,看见一面肮脏的土墙,还有枯萎的蓖麻丛,他就想到有人尖叫的那天晚上,那时他还不知道艾潘尼就是艾潘尼,还以为她确实是男孩子,是“天桥底下的阿库拉斯”,他想起那天晚上,她陷在泥坑里,脸上割了一条很深的口子。他当时想去扶起她,她却一直哭,使劲儿蹬腿,打他,怎么也不肯跟他走,还用那种哀怨,悲伤的眼神望着他。他现在才明白。他把她带到他的小屋儿里,处理她脸上的口子,她望着自己掉眼泪,他现在才明白。

布贡大妈见到他就跑过去嚷嚷:“先生!您真伟大!庭审我都听见啦!我坐在第一排,您看见我了么!”

冉阿让不理她。

“先生,您在法庭上说了谎,我知道,您怎么会抛下那个小姑娘自己跑呢?瞧您多么爱她,我记得您那时候把小桌子的棱角都打成圆的呢,不就是怕那小姑娘磕到脑瓜儿么?”布贡大妈嚷嚷。

“先生!咱们那个阿库拉斯姑娘呢?怎么你们没有一起回来呢?说真的,你们俩的爱情太感人了。我这把年纪都哭了。”布贡大妈说着真的抹了泪。

“先生,您可要对那姑娘好。那姑娘多么爱您。哦,那姑娘多么可怜。”布贡大妈说:“您不知道,这么多年,她自己不吃不喝的,也要好好的把您住过的那间屋子租下来。什么也不让动,她还把您留下的雏菊花养得很漂亮。”

他又从蓖麻丛往后退,往后退,走出普吕梅街,走到天桥那里,走到巴士底广场的大象肚子那儿,又走到已经荒废的麻厂街,安灼拉他们建立起街垒的地方。

他站在那儿发愣,6月5日那天的后半夜,就是在这里,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马吕斯,他扑倒了马吕斯,可是,那个傻姑娘又扑倒了自己。他现在全明白了,从来,从来就和马吕斯没一点儿关系。她的牺牲只是恰好看上去有歧义,实际上全是为了他。她为什么从来不说清楚?他知道,是为着她的自尊。她是个多么倔强,多么执拗的姑娘。她爱就爱,付出就付出,牺牲就牺牲,全不愿意别人知道。她不愿意他为了感激她,怜悯她,才爱她。她爱得斩钉截铁,干净利落。她是艾潘尼啊。

我呢。

冉阿让想,我多么无能,多么愚蠢。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他想要的东西,他就有权利去获得?或者至少试着去争取?他不明白。他仿佛总是没有权利,他总是可着别人先来。自己放在最后,自己一无所有,扔在泥沟里也没关系。有人在付出时怯懦,他却偏偏在获取时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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