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尘封在岁月里的美好重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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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聊与邻家兄弟的打仗,聊战山河上的光景,聊与杨生叔的战争,聊复习时的艰辛,聊工作时的快乐。聊的高兴便哈哈大笑,若是悲戚也黯然神伤。当然也聊姊妹三人的打闹争吵,及彼此之间的瞪眼事件。因无伤大雅越发显得亲密。这是姐姐说道:对啊,小时候你看到有谁家的孩子,是相互牵着手一起出门、进门的,只有咱们家呢,现在也很少见。我这才想起,我们三个曾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便是手牵着手出门、回家,是姐姐与哥哥一左一右牵着我的手,让他人好生羡慕。曾有人说:你看看老高家的这三个孩子,多好,互相照应着,母亲也放心不是。

牵手是因为我们有过共度的雪域寒冷,牵手是因为我们拥有相同的西房月明,牵手是因为我们约定再一次的知足友善,牵手是因为我们期盼着来世的长笛声声。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回今生的一次擦肩。那么,我们这一生的亲情相聚,将会换回了多久的来世团圆?所以,故事远没有结束,亲情也仍在漫延,三生三世的烟火依然缤纷,只不过这一世的我们已被红尘熏染的两鬓斑白了。

现在的我们都进入了老年时期,这些曾经的记忆如同一扇神奇的门,徐徐推开、慢慢深入,那些美好的画面便源源不断的清澈起来。于是,那个脸脏的小男孩与姐姐哥哥的亲情,便游走在如今灿烂的时光里,那时的一笑一颦也成了我最温情的美好回忆。再次相聚时,我把我看过《三生石》的故事与我的梦境说了一遍,可巧的是,我姐与我哥当年走出高庄时,都梦到一只仙鹤自高庄飞出,迎着灿烂的朝霞飞向远方的云端之上。这种不言而喻的巧合,让我们都感觉不可思义,还无法解释,并相信了冥冥之中,果真存在有我们不曾知晓的神秘。这是好事,是今生缘分的一种证实,是注定一起同行的亲人,是姊妹三人的三世约定。

之前的每次离别,我从未有过忧愁与伤感,挥挥手转身就走,潇洒于千里之外。而近几年,我却很怕相聚,因为每次相聚都会面临一次别离,别离是件苦痛之事,挥挥手却招来一阵阵的悲凉与酸楚。仿佛真是见过一次便少过一次了。实事也正是如此。世间的悲哀,便也因了这份情深更加痛苦,因了这份意长越发悲伤。读李书同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初读并无哀叹,只为才华折服;再读却是离殇,是领悟、是愁绪,更是无言的苦痛。情到深处泪自流,一叹千古愁。

是啊,经风见雨之后,已感同身受,不免产生共鸣。李先生到底有过多少次的相聚,又有过多么深的情源,才感悟了这别离的凄凉之痛,营造出这浓郁的伤感场景。并道明了任何相交都会成为零落,任何别离都会伴有梦寒。这彻悟的程度,表明了他苦痛的深度。感伤如此,却是世人无法逃脱的千古哀叹了。如今,又让平庸的我们沉溺其中无法自拔。都说生命如歌,但送别之歌,送的是今生的痴,别的是一世的情,还有无奈、还有仰天长叹、还有自苦不过,也只有把美好都稳稳的尘封在岁月之中,待阳光明媚之即时时翻阅,以温习重逢之景,来了慰哀伤的情,温暖心灵的冷。

后来姐姐说,那一夜她非常害怕,晚上又不敢开门,怕有更大的动物在旁边突然跳出咬人。天亮后紧张的手都痛,是紧握木棍造成。在这之后,母亲也不再轻易的在外婆家居住了。多年之后,我们又提及了此事,都说:竟然被两只小小的蝙蝠,吓得三个大活人一晚上都不敢睡觉?我们还哈哈大笑,笑彼此的胆子甚小。姐姐自嘲的说:那时小,胆子可不也小,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声音,早知道是蝙蝠,两下就打死了,还让它吓的一晚上不敢动?姐姐说的有道理。所以,这虽然是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却给我留下了特别温馨的感觉,有了姐姐或哥哥的照顾,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所以,这自然是尘封在我岁月里的美好了。

与姐姐哥哥成为一家人是我的幸运,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他们照顾了我许多。因为我小,所有的好事都以我为先,所有的活计先是姐姐干,后再叫上哥哥干,我只要站着不调皮就好。如果影响了他们干活,有人大声说道:还不快点闪开,没眼力劲的。我便哭,大声哭,母亲保准教训他们。他们干了活还得挨批。我则在慰藉中停止哭声。如果听到我高兴的哈哈大笑时,母亲便说:这就对了,要照看好弟弟,他小呢。当我不高兴大哭时,母亲总会在忙碌中及时的抽出身来,不管对错,先把他们批评一番,说没有把我照顾好。如果我表演的真实,母亲还会打他们。打他们当然不是我的初衷,警告他们让着我或陪着我玩才是我的本意。

我也并非一无是处,我会做些力所能力的事情表现我的热情。比如,寒冬腊月,当姐姐或哥哥在外面回到堂屋,我会主动的跑到柴房抱些柴禾来,并升火燃取温。那时的冬天也不知为啥,特冷,而取暧只能靠点燃木柴。就算烟雾弥漫、呛得难受,母亲也不让开门,否是热气也跟着跑了。还有一次,我同时受到姐姐与哥哥的称赞,缘由是与外婆的沟通。用沟通当然是文明用词,实际是与外婆的争吵,是压着火气的争辩。外婆有一个时期住在我们家。那时我大约七岁。

有一天中午,姐姐与哥哥看书,我在玩。只有母亲进进出出的一人劳作。一会儿打扫院落,一会儿又收拾锅台,一会儿清洗地瓜,一会儿取柴生火。外婆看到母亲劳累的身影,便数落我们说:一个个的也不知道帮着你娘干点活,你娘下地回家,还得忙着做饭。因没有理会她,外婆又说,都这么大了,一点也不知道心痛自己的母亲,我看着都心痛呢。我们依旧忙着各自的事情,仍没人去帮着母亲干活。外婆有些生气,声音也大了,说:我与你们这般大时,早就知道忙里忙外的帮着家里干活了,好让母亲休息一会儿,自己的娘都不知道疼惜还知道什么?这说法让姐姐与哥哥都有点上火,想着反驳几句,却不知如何去说。

我却张口说道:外婆,您不让母亲干活,与母亲不让我们干活,是同样的道理。您心痛母亲,与母亲心痛我们,用心是一样的,您就不要再说了。此话一出,彼有道理。外婆随即住口,想了一会儿才说:噢,你说的也对呢,我不说了。而姐姐与哥哥也认同此理,在一边帮腔:我们知道您心痛母亲,但母亲也心痛我们不是,这本是一种爱的传递呢。母亲听后也很欣慰。之后,姐姐说我:能抓住主要矛盾,也善于强词夺理,但有狡辩之嫌疑。姐姐还讲给父亲听,说: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个事理,这个小点点的脑瓜还挺聪明。那次我不单给自己解了围,也替姐姐哥哥找准了理由,受到了他们的赞许。从此之后,外婆再也没有催促着我们干活。这话也成为哥哥灵活应用的理由,逃避了许多劳动。而姐姐则是不然,稍后便把部分精力用在日常的劳作上。

多年之前的无奈分开,并非不懂彼此的珍惜与牵挂,而是缘分已定,各有前程,只好奔向东西。是啊,孤行万里是生命的一种责任,飘飞云端也是命际的一种归宿。最是人间留不住,云水禅意各随缘,沧海沉浮万般好,蓑笠素净亦无边。清淡也好,繁华也罢,只能一步一步的沿着流年、踏着红尘,勇往直前。多想再次牵起彼此的手,似儿童时期的光景,出入于高家小院。那么纵使刹那芳华,也远胜盛世豪华。然后,就把这半世的艰辛跋涉,牵成爽朗的笑声;把人间的红尘烟火,牵成彼此的依赖。是啊,今世的《三生石》上已盛开过三朵灿烂的花,虽然匆匆,却也牵挂;虽然慈悲,却也潇洒。但是,我们还是愿意守着陈旧的光阴,过着清贫的岁月,相守在那间灰暗的堂屋里,不求花开四季,但求平淡素雅。

佛祖曾说,生活是一种“度”,“度”得意时的无味,“度”失意时的释怀,“度”今生的相欠,“度”来世的相联。因此,人生若有相欠,才会再续后缘。倘若如此,就让我们在最后的风景里,彼此欠下一些细节与桥段,为来世度缘。然后,你仍为春枝,我仍为绿叶;你仍为仙鹤,我仍为僧者。我们再度一段光阴,再牵一次双手,并把欠缺的缘分填满,把这剪清凉过足。一世灵光随日落,万端芳华已尘封,人生太匆匆。只好寄情于来世的光,再次照耀西房;期盼后缘的月,消融今世的伤。从此以后,我们与秋水碧连天、与余生永相联。

江山千古,荷立斜阳,仅有红颜怅老;岁月经年,韶华易逝,只有记忆永恒;竹影缱绻,墨香婉约,唯有美好暧心。故事因有开始便有结束。僧者虽然老了,可他记下了这段美好的光阴,记下了与仙鹤相聚的浮日,并尘封于岁月之内,尘封在《三生石》上,从此不再遗忘。就算路过孟婆桥时不慎丢失,彼此也会在未来的苍茫里相遇,因为命中注定的缘,早已成为灵犀的灯,照亮前行的路。我们只要沿着尘世的慈悲,沐浴经幡的福祉,纵使远隔万水千山,纵使跋涉千岩万壑,也一定会再次走到同一处小院重逢。

为此,我又踏入了那所寺院,再次的静悟佛教教诲,感知浓郁氛围,我心瞬间清澈。任何生命的相遇都有前缘,然后再随着涅磐的境界,走向空灵的虚无。唯有这份亲情与这种相伴,还有牵手走过的日月,可以延续、可以永久、可以温暖人心。在佛祖的面前我轻轻跪拜,蒲团的清凉沁人心扉。我默默祈祷,虽然光景不再重来,虽然时光仍在流失,虽然记忆渐次减退,但那分姊妹情深,那种温馨相伴,已定格在我们的脑海深处、雕刻在彼此的灵魂之中。静待之后在无数个缘定的日子里,再次相遇,再次携手,再次走入尘封的岁月里与美好重逢。

佛祖清澈的目光,正脉脉情深的普度着前方的路。看着风吹幡动的意境,我突然感到,那段美好的时光,恰似佛祖的祝语,不会随着岁月而去;那份亲人的情缘,也不会随了轻风散落。佛祖慈悲,那么这份真情也定会写进高庄的卷册里,留在菩提的风动中。于是,我再次翻阅僧者的传说,重温了《三生石》上小僧与仙鹤的故事。原来,缘分早已刻于青石之上,不是没有,而是未知。不是伏笔,而是迷底。不是凄凉,而是温馨。不是离别,而是相聚。不是忘却,而是与尘封在岁月里的美好重逢。

姐姐帮着母亲做家务,拆洗衣物,亮晒被褥,挑水喂猪,出圈运土,春耕秋收等。闲暇时日,也学些针线活,可缝制衣服的手艺,远没有达到母亲的要求。按母亲的话说,我姐做针线活怎么也不是那个样,手一点不灵巧,衣服的线角也粗糙。母亲就说:哎哟,女儿怎么这么不中用啊,被褥不会做,衣服也不会缝,待两年可怎么办啊?姐姐就说:那有学不会的,没逼到份上呢。这话也算正确。我却为姐姐辩护:笨有笨的福分,拙有拙的安然。母亲想了想说:也对,各人有各富,青蛙住泥屋。可是啊,还有一种说法呢,技不压身,多一门手艺,就多一条存活的路,不至于用着时受难。母亲仍在为姐姐的未来担忧。

国家恢复高考制度时,姐姐已初中毕业在家务农。因时间仓促,姐姐第一年没有参加高考,第二年经过努力拼搏,成功考入县卫生学校,离开家乡到外地上学,毕业后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自此我们家的日子才慢慢好了起来。至少可以每天都吃到梦寐以求的白面馒头了。再之后社会迅速发展,行业突飞猛进,穿衣戴帽根本就不用手工缝制,姐姐也不用再学做针线活了。母亲这才释然了许多。

还有一件让我无法忘记的美好记忆呢,当然与吃有关,说明贫穷确实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所以啊,我也并非真的年头到年尾吃不到一顿美食,只要去父亲任教的学校,就能实现这个愿望。父亲在屯头中学任教。我在高庄小学读书。有一次公社搞学生大汇演,我还是演出的主力。地点就在屯头中学。演出结束后,父亲给我买了一个大白馒头,打了一份肉菜。菜看着就香,明晃晃的油,还有白花花的肉。我当时就流了口水,并吃个净光。

回家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一直盼望着再有演出的机会,再去父亲任教的学校,再吃到梦寐以求的好饭。这想法也就成了我一个时期的梦想,不过没有实现。不久之后,父亲调动到了较远的地区教课,就是再有汇演我们也到不了哪里。而我吃到的肉菜,就成了我的绝唱,成了挥不去的念想,我一直记忆到现在。所以,若能吃上一次肉菜绝对是件美好的事情,那美好会让我彻夜难忘念念不忘,每每想起也是心花怒放。

我们的美好时光,就是由这样一个又一个细小的事件组成,诸多事件串联在一起,便填满了我们平凡又平淡的日月,构成了一家人的喜怒哀乐。我们就这样熬过了一天又一天,度过了一季又一季,苦中取乐安度流年,互相帮衬知足友善,过着轻松的日子,度着惬意的光景,而生命的深情厚意也体现的淋漓尽致。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光阴,是我无忧无虑的欢快岁月。虽然有时挨饿难免悲伤,但有了欢声笑语,也不觉得日子有多么的无奈与悲切。穷苦人家的快声笑语,也就时时的回荡起来,溢满了整个小院。如今我与姐姐、哥哥已分开多年,相离较远,也只有逢年过节可以相聚,相聚便有着说不尽的话题,聊不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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